菲律宾的天使之城是性交易的中心。因为禁止堕胎,所以当地遗留下了成千上万如同Blessie May和 Ritchel这样的孩子,他们来自欧洲和美国的父亲们根本不想与他们有丝毫瓜葛。天使之城,在这有成千上万的孩子靠那些嫖客为生:成千上万的孩子没有父亲。
本文原刊于德国《明镜周刊》,龙腾网编译,原标题为《被抛弃的菲律宾》,以下为文章原文:
Nathalie几乎想不起来她孩子的父亲。只记得他来自英国,从事计算机行业。那个男人又高又瘦,在英国还有一个妻子和两个孩子。当那个男人被公司派遣到菲律宾的时候,Nathalie与他住在了一起。他对她说,他感觉她很漂亮。Nathalie当时便爱上了那个英国人。她太幼稚了,她不知道那个叫Shane的英国人只是个性游客,然而结果是给她留下了一个女儿。
Nathalie认为Shane不敢与她们母子相认是因为害怕因此失去在英国的家庭。当Nathalie从脸书上发现了Shane并将他们的女儿Blessie May的照片发过去的时候,Shane马上换掉了头像。照片上他们女儿Blessie May穿着一条绿色闪闪发光的连衣裙就像小美人鱼一样。然而Shane的脸书上只有一张他在英国戴着沙滩帽的白皮肤儿子的照片。Nathalie说道,“他们一家经常出去旅游”。
Nathalie站在马尼拉西北方80公里外的一条主要街道上。汽车,出租车,人力车在她身旁川流不息。女人们在人行道上烤着猪大肠,年老的男人们则坐在塑料椅上抽烟。现在是上午9点,气温36度。Nathalie住在郊区,她坐了一小时的人力车到这,一路上穿过一片片盖着瓦楞铁皮的低矮茅舍,围着燃烧着的垃圾山玩耍的孩子:她现在的地方是全球性交易的中心,她夜复一夜工作的地方。
天使之城,在这有成千上万的孩子靠那些嫖客为生:成千上万的孩子没有父亲。
Nathalie说道,“我就是在这认识的他”。Blessie May的父亲Shane是她的第一批顾客。Nathalie好几年都没有试图联系Shane,因为她害怕他可能会带走她的女儿。2年前,Nathalie在脸书上发现了Shane,她给他发信息,因为她想要他能够接济一下他的孩子。然而Shane回道,他根本不认识她。她给他发了更多的照片:Blessie May在游泳池,在学校,玩耍的照片。Shane回复道,“这个女孩是谁?”。他把Nathalie骂做“疯婊子”。她回复道:“一个父亲终将遇到自己的孩子”。
Nathalie笑着滑动手机屏幕上她与Shane在脸书上的聊天记录。她抹去眼睛上紫色的眼影,穿着白色的裙子和黑色的上衣,一头半长的头发,一双短跟的鞋子。31岁的她除了Blessie May还有5个儿子,其中2个的父亲是菲律宾人。她说,她的身体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
Nathalie认为,如果Blessie May在英国的父亲能够接济他们,那么他们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一些。
为此今天早晨她来到天使之城一处DNA鉴定处做父子鉴定。3周前Shane表示,他会做父子鉴定,只要是他的儿子,他将会关爱他的孩子。尽管Nathalie不知道,Shane是不是真的会来,然而她依然很激动。一想到可能的结果就让她兴高采烈。
“EasyDNA”就在一个狭窄的过道里,破旧的空调隆隆作响,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年老的穿着袜子凉鞋的白人。在菲律宾共有十家“EasyDNA”分店,总部就在天使之城,几乎所有的顾客都是来做父子鉴定的。差不多每周有10单左右的生意。每次测试需要花费300欧元(译注:约合2500元),采集的样本将会送到一处美国实验室,十天后得出结果。
Nathalie询问柜台后的负责人。这个负责人是个美国人,曾经是IBM的员工,在他来到天使之城之前他就意识到了基因检测生意的巨大潜力。她说道,“我有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但是我知道谁是父亲。我怎么才能得到他的DNA?”。这个负责人对这种问题甚是熟稔,说道,“您可以和他喝咖啡的时候找机会弄到他的一根头发,他剪下的指甲或者抽过的烟也可以。有些母亲甚至直接带来带精斑的床单”。
Nathalie一言不发,她没有留下任何指甲或者撒满精子的床单。她只有一张Shane的脸书头像。
她想到了Shane脸书上的照片,他给他的孩子们送自行车,生日时的蛋糕和他们一家在海边那白净的脸庞。她并不知道,如果他承认他是Blessie May的父亲他必须为此付多少钱。英国政府应该知道Shane需要缴纳的抚养金总数,不过应该足够她和她的六个孩子生活所用了。走出去的时候Nathalie一言不发。Blessie May在外面等着她,因为Blessie May还要去上学。
Nathalie整理好Blessie的衬衣,今天是她第一天到新学校。上一个学校的孩子叫她“虱目鱼”,因为她的皮肤比其他的孩子白得多,他们还叫她“Kabute”,意为白蘑菇,因为她白的就像一颗从地里长出来的白蘑菇。他们向她喊道:“Tisa小姐,你个杂种!”,“你爸爸在哪啊?”,“你妈妈是不是在妓院上班?”
Blessie May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当她的母亲讲述这些的时候。
菲律宾语里有许多形容这些性游客留下的孩子的话语。"Iniwan ng barko"——意为从船上抛下的。
"Putok sa buho"——意为竹竿里榨出来的。"Pinulot sa tae ng kalabaw"——意为水牛粪里捞出来的。
越南战争和科威特战争时期,大批的来自“克拉克空军基地”的性游客来到菲律宾的红灯区。“克拉克空军基地”是美国人进行军事行动的重要补给站,几公里开外的海岸就是美国海军的驻地。每到夜晚,美国士兵就外出猎艳。Nathalie听说,时至今日有将近25万“美国亚洲人”生活在菲律宾:他们都是美国人留下来的孩子和后代。
90年代美国人撤离克拉克空军基地,但是来自欧洲,美国,日本和韩国的性游客代替了当年的美国士兵。色情行业是菲律宾的重要收入来源,每年创收4亿美元,大部分来自天使之城。据援助组织的估计,大约有1万名流浪儿童在这所城市。
她并不认为这些勾当是令人鄙视的。相反她仿佛理解这种游戏规则而尽力融入其中。
Nathalie跟她外婆长大,她以为,她外婆就是她的母亲。其实她真正的父亲和母亲非常年轻。人们骗她,说那是她的哥哥和姐姐。当Nathalie14岁的时候,她明白了这一切便搬去她男朋友家里住。就算她男朋友经常殴打她,她依然默默忍耐着去上学,努力学习,只是缺钱一直是她最大的问题。
一天晚上她走过红灯区的时候,一个女人招呼她,“干什么呢,妹妹?”,Nathalie回答道,“我在找工作”。这个女人打量着她的身子,说道,“来吧,我看你能跳舞,一个星期之后你就是服务员了”。她顺从的工作,跳舞,任由那些男人给她灌威士忌。每一杯威士忌都能给她带来提成,她的生活因此也得到改善,她租了一件房子,从此便在红灯区安稳下来。
夜晚降临,Nathalie将Blessie和男孩们送上床睡觉后,她便穿上闪闪发光的衬衣,紧身牛仔裤和高跟鞋回到红灯区。这片红灯区有数公里之长,尽头的女孩给当地人服务,中心区域则是给欧洲人,美国人,中国人。
Nathalie走过穿着吊袜的年轻女孩,穿着热裤的变性人,抱着一人高的玩具泰迪熊的女售货员和一群胸前托盘里盛满香烟伟哥的赤脚小孩。Nathalie自信的在路上走着,拥抱酒吧门口的女孩,一起嬉笑打闹。
她在“高级社团”工作,是自由的卖淫女。陪同一个性游客3小时她能得到10欧元(译注:约合75人民币),包夜则是20欧元。Nathalie说道,“我包月的价格是600欧元(译注:约合4500元)”。她已经不再需要向酒吧老板缴纳佣金,而且她可以自己挑选顾客。她解释道,不带套她是不会做的,因为她现在已经是个有原则的女人了。她说道,她尽可能给顾客提供提供他们想要的感觉,如果这种感觉一切顺利,她也能舒服工作。
Nathalie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女老师或者女医生。她一定不能当着她的学生或者病人的面把拿到的钱藏进衣服里,因为她需要他们一直以为,和他们同床共枕的是他们的女朋友。
Nathalie的“高级社团”对面还有个昏暗的酒吧,酒吧中间一些身穿比基尼的女孩子在跳钢管舞。一个美国佬看着他们,从怀里装满硬币的袋子中掏出硬币扔向她们,这些女孩尖叫着弯腰捡拾这些硬币,硬币在地上叮当作响。美国佬身边的桌上还有满满一桶乒乓球,只需十美元就能买一桶乒乓球向女孩们扔去,看她们尖叫的样子。
Marc就站在一桶乒乓球旁边,他曾经在美国海军,也曾在华盛顿当过计算机人员。这个58岁肥硕的男人两年前开始在天使之城生活。他每天都到酒吧玩台球。之前他在拉斯维加斯也生活过,再那玩台球。他说道,“我人生中第一次性经历是在首尔的妓院”。 Marc认为这些女人喜欢被他玩弄。他拿着乒乓球桶说道,“我应对她们得心应手,因为我从不强迫她们做任何事”,“她们喜欢我,她们说我的眼睛很漂亮。她们不在乎我的大肚子和头发”。 Marc是个秃顶。
他说道,有一次他把一个女孩搞怀孕了。他以为怀的是他的孩子,他还温柔的抚摸那个女孩的肚子。然而一纸鉴定却告诉他,“父亲另有他人”。“这给我的打击很大”,他沉默了,转身背着台球杆消失在外面灯红酒绿的夜色中。
Nathalie表示,当时Shane的出现对她来说确实与众不同。当时她还是刚刚下海,几乎还没有什么经验。一天晚上她在"Blue Nile"的舞台上跳舞的时候,她一眼就发现了人群里的一个金发男子,那个男人拿着激光笔照向她,在她胸前留下一个红色的光点。这意味着:他有兴趣。他给她买了一杯酒,他很友好和礼貌。当晚他们做爱并开始保持一种特殊的关系。他说着老套的骗人把戏:他会把她从红灯区救出去,送她去上学。Nathalie当时听信了这一切,甚至不再索要嫖资。当她怀孕的时候,Shane却消失了。
Nathalie最终只得到个大肚子。她开始在一个专门的孕妇论坛上视频虚拟做爱挣钱,论坛上的男人想透过摄像头看她抚摸大肚子并从乳房中挤奶。
她曾考虑要流掉这个孩子,每年在菲律宾有超过50万妇女选择这么做。然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孕妇和医生有可能面临最多6年的牢狱之灾。
Nathalie的孩子究竟需不需要一个父亲?而且父亲只是一个性游客?对此Nathalie并不知道。
Ritchel和她的母亲住在离Nathalie家不远的一个茅屋里,几只母鸡在院子里溜达。她的外公睡在一张竹子躺椅上。Ritchel对我们的到来很高兴,因为她觉得我们的到来可能会让她更有可能找到自己的父亲。
天使之城的许多孩子早就放弃了寻找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始寻找,很多时候他们连自己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Ritchel从未放弃,她是一个有计划的女人。她在她卧室的电脑前讲述自己的故事,录成YouTube的视频然后在网上寻找她的父亲Roosevelt。她刚好录完她的第三个视频,正准备上传这个视频。
视频里的Ritchel充满自信。她站在衣橱前自我介绍,面对镜头讲了几分钟,穿着她最漂亮的衬衣,头发精心的分梳开来。为了出镜达到满意,她做了多次尝试。她说道,“如果他看到我,他一定会爱上我”。苍白消瘦的她尽管已经30岁,这时却像一个孩子。
她的母亲也在红灯区的一个酒吧里上班。当年一个叫做Roosevelt的美国嫖客和她母亲生下了Ritchel,他甚至和她们住在一起。一天晚上,Ritchel的母亲被一个嫖客痛打,在她母亲痛不欲生的时候,早已失去兴趣的父亲离开了她们。
只是,如何在美国找到一个叫Bruce Roosevelt的男人?
Ritchel向我们展示了她在脸书上和上百个登记有Roosevelt名字的机构的聊天记录。她记下所有这些机构的名字然后挨个发送信息:“我的名字是Ritchel Bulilan,我请求帮助找我到的生父。他的名字:Bruce Roosevelt 出生地:德国 工作:美国海军。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自从我出生就分开了,我已经30年未见到他了。我想问一下,您认识他吗?谢谢。” 大多数情况她得不到任何答复。
1982年美国颁布法律,只要是在越南战争时期,在越南,泰国,老挝,柬埔寨或者韩国出生的父亲为美国人的孩子,只要不到18岁都可以获得美国国籍。然而半数菲律宾孩子并不能获得国籍。因为按照该法律,妓女的孩子或者在和平时期出生的并不包括在内。
但是如果美国父亲想要逃避责任,依然可以。只有通过美国大使馆才能强迫他进行父子鉴定。然而想要申请强制父子鉴定必须还要有菲律宾法院的仲裁。Nathalie去民政局进行了法律咨询,想要申请司法流程她需要:出生证明,孩子与父亲关系的证据,书面的父子关系描述。
Nathalie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申请司法流程。她认为,如果行得通的话,她有可能可以从Shane那索要过去9年的抚养费。借此她可以和她的孩子,男朋友搬出郊区的这个茅屋,搬进市中心的房子里。这难道不让人心动吗?她自问道。第二天Nathalie坐在自家茅屋前的树下,穿着睡裤,头发捆成一个结高高扎起。她家的茅屋墙壁甚至没有抹石灰,没有床,只有三张床垫。她盯着手机屏幕,读着Shane最新给她的留言。
Shane: 说,我们在哪见面,什么时候,几年几月?说实话,我很爱我的妻子和孩子,无论你做什么,我不可能抛弃他们。OK?
Nathalie: 不关乎你我,是你和你女儿。
Shane: 你不就是想要我的钱。
Nathalie: 我是为了我女儿。
Nathalie 常对Shane说,她的儿子们在沙滩上畅快的奔跑,而Blessie May只能一个人孤独的在高高的草丛中溜达。Nathalie认为,Shane不久就会来。但是出于安全起见,她会把他们的关系写下来,然后强迫他做DNA测试。她在想怎么写才最好,她自言自语的说出她的思路,声音听起来像唱歌一样。她说道:“我是当地的舞女,一个男人用激光笔照射我。不久我有了他的孩子。”(作者:Katrin Kun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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